氤氲沉香醪,缱绻闻花朝。

由于学业喻王淡圈、偶有诈尸
大概暑假(?复出


寒木,欢迎叫我木木寒ʕ •ᴥ•ʔ

喻王,不拆不逆
看到diss喻王的直接怼回去,不好意思我不能忍别人diss我本命和我同好
有建议大方提,有理有据即可,情绪化的直接无视
虽说事不过三,但我的原则是只一次交锋,一回合内解决不了的事,再作纠缠都不会对牛弹琴
脾气比较软,不太容易生气,确实不喜欢吵架、不喜欢把事做绝,是有自己站死的坚定立场却仍旧渴望理想和睦的和平主义者
——但一旦真的发火……用杰希的话回应:“你要试试吗?”

关于

【三十六计18H/喻王】爱情加减法

  • 竹马竹马终成眷属

  • 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


  • 过度紧张以至于睡着的时候把自己梦里写的东西当成了现实,醒来头痛到炸裂,差点要鸽(/ _ ; ) 所以部分有点仓促,等我有空了再修一修、补点细节



王杰希生日快乐!!!

祝你和文州终成眷属!!!






“杰希,你想好选哪个课题了吗?”喻文州一边收拾着书包一边推着王杰希的肩膀。

趴在桌上睡觉的王杰希慵懒地睁开眼,脑袋在枕着的双臂上蹭了一下。“真空火箭筒和空气号角。你呢?”他仍旧趴在桌上,斜眼仰望着喻文州。

喻文州嘴角一抿。“我就猜到你选这两个。我也一样。”他说罢卷起一个练习本轻轻地敲了一下王杰希的额头。“王大科学家,起床跑步了。”

“不跑。”王杰希当即扭头将后脑勺对着喻文州。“今天太累了,我不跑。”

背后传来书本被拿来煽风的窸窣音响,一个浅含笑意的声音悠然开口:“最后一大题我有两个解法,想不想听?”

“成交。”王杰希立即如木乃伊复活一般从桌上直直坐起来,而后拎起椅背上的书包便往教室外面走。

喻文州饶有兴致地望着他的背影,而后转身跟教室里的同学打了声招呼便扬长而去。


坦诚来讲,高中时期的王杰希和小学时候的他完全是两样。

而今是天赋异禀、成熟稳重中又带点小桀骜不驯的校园男神,但喻文州刚遇到王杰希的时候,他就像一只敏感脆弱的小兽,用沉默与警惕提防着所有人。




四年级那年,喻文州转学到了一个新的学校。经过数日的搬迁打理,一家三口终是在喻文州开学前一天安居了下来。

当时喻文州年龄尚小,所以常常被父母赶到小区里玩。喻文州很喜欢坐在小区花园里看书,那里树木成荫、草木深深,知了鸣、鸟儿啼,空气中总是弥漫着栀子花的芳香,和着清新的泥土香,很是沁人心脾。

喜欢待在花园里的还有另一个小男孩。

他总是一个人坐在高高的滑梯口,或是眺望远方、或是盯着园中某棵植物愣神,手中不知道在折腾些什么东西。突然园中一只小猫蹿了出来、一瘸一拐地贴着路牙石跑,那个男孩当即从滑梯上一跃而下飞快地追了过去。

喻文州眨眨眼,没有说话。


喻文州常常见到那个男孩,两人却从未说过话。

不知道为什么,他隐隐觉得那个孩子带着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场——或者说,喻文州常常觉得那个孩子与自己生活在两个世界里。

他过于特立独行,喜欢的、关注的东西也与同龄人截然不同。

人们总倾向于远离那些不合群的古怪事物,因为自己难以掌控。

所以当时的喻文州,并没有主动接触那个孩子。


开学前一天,喻文州家里老猫生的小猫突然跑了一只,喻文州找遍了整个小区都没有瞥见那只小猫的身影。它太小了,随便往哪一钻就是一天,小区里又花坛遍布,抓一只猫简直难如大海捞针。

突然头顶传来一只猫的锐耳嘶啸,喻文州一抬头,那个古怪的男孩抓着高高跨坐在树杈上,手里抓着的正是喻文州在找的小猫。

小猫见到喻文州宛如见亲人一般,当即亮出爪子死命挣扎。那个男孩一手抓着小猫、一手极力试图安抚它,却不想没能抓稳,猫后脚在他手背上重重一蹬,投入了树下喻文州的怀抱。

喻文州抬起头,刚想说声“谢谢”,却见那个男孩利落地从树上翻跃而下,扭头就走了。

他生气了?喻文州有些困惑。


四年级开学的第一天,喻文州又见到了那个男孩。

“你认识我后面的那个人吗?”喻文州小声问他的新同桌黄少天,一个只要不换气就能絮絮叨叨说个没完的男孩。

“哎那不是王杰希吗?我跟你讲啊,你可不要招惹他,他一看就是不好欺负的那种。”黄少天说罢瞟了一眼身后埋头睡觉的王杰希。

喻文州微微蹙了下眉头。

“你不觉得他有点凶吗?大小眼一瞪我们大气都不敢喘啊。以前也就没头没脑的方士谦会跟王杰希玩,后来他一转学王杰希就彻底没朋友了。”黄少天伸着脖子俯着脑袋,努力试图压低自己的声音。“而且啊,”他向喻文州鬼鬼祟祟地勾勾手,示意他靠近一点。喻文州狐疑地凑近,黄少天又猛一扭头扫了眼王杰希,开口说道:“他很奇怪的,他父母从来不参加家长会,甚至有人猜……唉算了算了,离他远一点就行了。”

喻文州扭头看了一眼身后的男孩。他正匐在桌上安静地睡着,头发细腻蓬松,浅色的发旋处挑着几撮不安分的呆毛。分明是一副人畜无害的乖顺模样。他又想起昨天为救小猫而攀上高高树杈的王杰希,一个想法油然而生。

下课的时候,喻文州侧身坐着,扭头对王杰希说:“你好,我是喻文州,我想和你交好朋友。你叫王杰希是吗?”

趴在桌上的男孩睡眼惺忪地抬起头,愣了半晌后生硬地点点头。

喻文州觉得,这个人,呆得有点可爱。

于是他笑了一下,说:“昨天谢谢你。”

却见王杰希低下头,小声丢了句“没关系”便准备趴下接着睡。

喻文州当即一激灵,指着王杰希笔袋旁的纸鸟说:“这是你折的吗?”

王杰希点了点头。

“能教教我吗?”喻文州眼睛亮亮地望着王杰希,似乎很是期待。

在喻文州的盛情邀请下王杰希显得有些招架不住。睡意渐去,当他正欲开口之时,上课铃响了。

喻文州无奈地撅了下嘴巴。“只好等下节课了啊。”

王杰希望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然而之后的一整天喻文州都没能找上王杰希学折纸。因为不是王杰希一下课就被老师叫走、就是黄少天催着自己下楼玩。索性喻文州对王杰希也没什么执念。反正住在同一个小区,总归见面的机会多得是。


放学的时候喻文州同黄少天一起去了学校对面的小饭桌。管小饭桌的是一对慈祥的老夫妇,许多家长见他们淳朴老实便把小孩送到那里管晚饭,直到下班了再去接他们。

喻文州安安静静地坐在桌前写作业,一旁的黄少天却是一刻都不消停。不是突然跑出去踢毽子就是在草稿纸上鬼画虎,折腾地喻文州脑袋瓜疼。

他不由得长长叹口气,突然开始怀念起安静的王杰希。

虽然不知道他总在想什么,但至少,他总在一心一意别无旁贷地做着自己的事,也不干扰别人——虽然这样有些过于不合群了。

在小饭桌吃完晚饭的时候正巧遇上喻母来接自己,喻文州一出门,又一次看见了王杰希。

他蹲在花坛的路牙石前不知在看什么。

王杰希也在小饭桌?喻文州左思右想也没什么见他待过的印象——除非他一直在院子里晃荡不进屋内。要知道,在九月夏末的季节,可是没几个孩子愿意踏出空调房一步的,可王杰希却能蹲在那里专心致志地看那么久,真是……有点古怪。

但说实话,他真的很好奇。

于是喻文州小心翼翼地走到王杰希身侧蹲下,一入目的便是一个开口塑料盒,里面零零散散撒着些圆圆的块状小东西。是猫粮。

“王杰希,你在看什么?”喻文州轻声问道。“在喂猫吗?”

王杰希摇了摇头。“我在看蜗牛……”他低头斟酌了下词措。“我在测蜗牛在竖直平面和水平平面上爬行的速度差。”

“平面?”尚在小学四年级的喻文州对这个词汇仍有些陌生。如果没记错的话,应该是他在补习班里即将上到的初中数学内容。王杰希已经能用得这么熟练了吗?

“然后之前在喂猫。”

王杰希笑了一下。喻文州敢肯定,刚才那句话王杰希差点笑场。他语气平静无奇,但话尾音却微微上扬。是小孩子恶作剧得逞后的翘尾巴。

这孩子原来还这么皮的吗?喻文州觉得自己心中王杰希的高冷形象瞬间如天仙下凡。

“猫粮哪来的呀?”喻文州也不计较,开口问道。“随身带的?”

“嗯。”王杰希低声回应。

真是随身带的?喻文州方才只是幽默调侃,却见王杰希回得严肃。

喻文州突然想起昨天自家小猫从王杰希手中挣脱出来后他一脸不高兴翻下树的样子。

是自己好不容易救下喜欢的小动物、对方却不领情的感觉吧?

“我喜欢喂猫。”王杰希的声音里透着安详的愉悦。他真的很喜欢猫。

话音刚落,一只小猫竖着耳朵从灌木丛间探出半个头,见到王杰希后立即放松身子爬去吃猫粮,却在瞥见喻文州的刹那陡然弓腰往后一跳,然后迅速地躲进了灌木丛里。

喻文州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适逢母亲催促自己,喻文州向王杰希小声道别后便离开了。

刚坐上车,喻文州鬼使神差地突然回头,却见王杰希孤自一人从小饭桌里出来,向着自家方向走去。

没有家长接吗?喻文州突然想起白天黄少天说的“他父母从来不参加家长会”,以及开学前自己每每进出花园,都能见到王杰希一个人坐在那里。

他似乎不喜欢待在家里。




“文州?”王杰希的一声呼唤将喻文州唤回现实。

喻文州大脑卡了半晌,突然脚下一软。

王杰希连忙伸手抓住了他的胳膊。

“你会走神?”王杰希大口喘着气,眉毛不自觉地蹙成一团。

喻文州这才反应过来。他正拉着王杰希进行日常慢跑。

王杰希又跑了几步忽然伸手扶住侧腹。“不行……我不行了喻文州,我岔气了。”说罢直接咸鱼地往塑胶跑道旁的草地一躺。

喻文州以停下脚步蹲在“僵尸”王旁边,突然伸手戳了几下他的肚子,而后使出“九阴白骨爪”挠他痒痒。

“哈哈……哈……哈哈……喻文州你放手!”王杰希眼泪都笑出来了,躺在地上侧身滚来滚去。

“呦,还有力气躲啊。看来没跑够。”喻文州言笑晏晏,王杰希却愣是从中嗅到几丝大魔王的气息。

“王大科学家,”喻文州说着捞起王杰希的手臂,顺着臂上的肌肉捏了起来。“看看,是不是该锻炼了?”

王杰希一脸不高兴地抽回手,不屑地瞟了喻文州一眼。

“谁像你啊?马拉松狂魔。我可不喜欢有氧运动,长时间处刑太痛苦了。我宁愿跑二十次50米也不要跑1000米。”说罢他突然侧身躺着面向喻文州,有点皮地眨巴了几下眼睛。“来,说说,下次50米想被我几倍杀?”

喻文州嘴角抽了几下。他确实不擅长快跑,但起码不会像王杰希那样短跑随随便便跑满分、长跑却从来不及格。

也正是如此,从这学期初开始,喻文州毅然决然地拉着王杰希慢跑,任其怎么耍花招编理由逃避都不为所动。

索性王杰希也知趣,很快转移了话题。

“你怎么知道我要选火箭筒和号角这两个课题?”王杰希将后脑勺枕在手臂上,一脸闲适地望着玄空悠悠然的云卷云舒。

喻文州抱着单膝坐在他身侧,缓缓开口道:“因为就这两个课题需要很多动手操作啊,其他大部分都可以先建理论模型解数学式子后再做实验验证,但这两个不一样。它们要先实验再建模创理论,最后再次做实验验证理论。”说罢,他扭头望向王杰希,眉眼弯弯、满是笑意:“王大科学家、手工小能手,对不对啊?”

王杰希斜睨了他一眼,鼻子轻轻哼了一声,开口说:“喻大科学家猜得不错,确实如此。但敢问为何手工终结者要研究这种动手要求高的课题?你会炸了实验室的。”

“还想不想让我教你Mathematica编程了?Tracker会用了吗?能用Python绘图吗?Fluid建模会了吗?”喻文州说着撸了一下王杰希的额发,而后将其一把顺起,露出了王杰希光洁的额头。他曲着手指敲了几下王杰希的额头,接着说道:“科技改变一切。”

“是是。”王杰希一手拍开了喻文州敲自己脑袋的手指,转而反手握上。“喻大科学家,合作愉快。”

喻文州浅笑一声。“合作愉快。”

“唉说到动手,”王杰希望着天空开口道:“当年教你折纸简直是灾难。我现在都记忆犹新。当年我脾气太好了。”

“是呀。”喻文州握着王杰希的手没放。“当年你真耐心。”


小学的时候,喻文州一度以学折纸为理由找王杰希搭话,却不想自己实在不善动手,连简简单单的大嘴鸟都折不好。

“王杰希,为什么我折的‘大嘴鸟’展开翅膀后嘴不能动啊?”当年的小喻文州曾糟蹋了王杰希无数张彩纸,却依旧学成甚微。开始很长一段时间,王杰希许是顾忌面子,一直很耐心地教导他。只可惜喻文州在动手方面就是木鱼脑袋,怎么也叠不好。


“然而,关系一近,反而有小脾气了。”喻文州百无聊赖地握着王杰希的手乱晃。王杰希几次想抽出都没成功,只好作罢。

两人静静地坐着,记忆如梳子一般将流水年华娓娓道来。




喻文州和王杰希的关系曾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不温不火。

虽然那次在小饭桌的聊天让两人多少亲近了一些,但隔阂始终存在。

喻文州觉得,王杰希只是奇思妙想很多以至于思路经常不和同龄人在同一频道而已,于是久而久之大家和他聊不到一块便疏远了他。

可实际上的王杰希,爱小动物、会恶作剧,还耐心地教导屡战屡败的他折纸。他心眼不坏、反而温柔善良地出奇。

喻文州对这样的王杰希,其实挺感兴趣的。

于是没过多久,喻文州就将自家那只王杰希曾救过的小猫送给了他。

他至今还清晰记得王杰希当年那个诧异的、受宠若惊的眼神。

“谢谢,谢谢……”机械性地接过小猫,王杰希宛如复读机一般只会小声重复“谢谢”。

从那之后,王杰希开始越来越多地和喻文州说话。有时是讨论题目,有时是随意闲聊。

在学校中,喻文州总拉着王杰希课间一块出去玩。小饭桌放学后,他也和王杰希坐在一块写作业,并请求父母每天接自己的时候把王杰希一块捎回去。


然而几周后的一天,不对劲的事发生了。

王杰希从早上就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任喻文州怎么旁敲侧击地询问都不回答。直到下午去了小饭桌。王杰希也是低着头跟在喻文州身后,默默掏出作业本开始做作业。

“王杰希,你怎么了?”这是那天喻文州第几十次问这个问题了。

他声音放得很轻、很柔,温和而真诚。

王杰希低着头,沉声道:“你送我的猫,王不留行,丢了。”他突然迫切地抬起头,喻文州望见他眼眶有点红。

“妈妈不允许我养,让阿姨把它丢出去了。我……”他突然埋头伏在桌上。“它那么小,万一吃的抢不过别的野猫怎么办?它会不会冷、会不会没地方睡觉……”王杰希声音小了下去。

喻文州听出来了,他在忍着哭声。

于是喻文州极力温柔地摸了摸王杰希的脑袋,轻轻说道:“没关系的,你要相信它。它很顽强的,一定能活下来的。”

但王杰希依旧埋着头。

这是喻文州第一次见王杰希那么伤心。他平时总是一副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只一心一意钻研自己感兴趣的稀奇古怪的东西。凭着这份专注,就仿佛谁也干扰不了他。

可这次,他第一次展现出自己脆弱的一面。

喻文州低着头,突然想起今天放学时有个人挑了个担子来校门口卖小鸡。当时担子前挤满了人,喻文州不想凑热闹便没去。可现在,他突然想去买几只好哄王杰希开心。

一筐子里挤满了初生的小鸡。它们叽叽喳喳地闹着,脑袋在彼此圆滚滚的肚子间钻来钻去,很是可爱。

喻文州捧了三只奔回小饭桌。

一进屋,却见几个小孩扭打在一块。而被压在最下面的,正是王杰希。

喻文州当即放下小鸡叫来了管小饭桌的爷爷奶奶。

在老人的调停下,四个小孩很快停止了战争。细细一问,竟发现是王杰希动的手。

“你为什么要惹他们呀?”喻文州晃了晃王杰希的手臂,很是安抚地问着。

他并没有责怪的意思,但王杰希还是鼻子一抽一抽的。

“他们欺负小鸡。”王杰希垂着头,闷闷地说道。“他们把小鸡到处乱扔。”王杰希突然抬头,目光灼灼地盯着那三个孩子。

“他们想把它弄死。”王杰希语气激动了起来。

喻文州当即抓住了他的手腕。

“爷爷,那只小鸡我们来养行吗?王杰希也不是故意的。”喻文州礼貌小心地和爷爷交涉着,那三个小孩却一脸扫兴地嚷着“没意思”跑了出去。

喻文州一松手,王杰希便跑到桌前捧起缩成一团、颤颤巍巍发着抖的小鸡。

他没有出声,只是默默折了只纸盒子将小鸡放在里面。

团成一个球的小鸡过了许久才舒展开身子抖了抖全身的小黄毛,喻文州觉得,那一瞬间,王杰希的眸子明亮得仿佛藏了小星星。

喻文州将另三只小鸡也捧给了王杰希。

“开心一点,送给你的。”说罢他还轻拍了几下王杰希的手。

这一次,王杰希抬起头,十分认真地望向他。“谢谢。”他说得很真挚。

“没事。”喻文州莞尔,眉目不自觉地温和了几分。

“你开心就好。”他轻轻地说着。


出门的时候,喻文州走在前面。一抬头,见卖小鸡的人正立于小卖部门口和老板搭着话。

那一瞬间,喻文州竟在他眼中看到了泪光。

视线一下移,那个人脚边放着的筐底铺着一层毛茸茸的东西。喻文州揉了揉眼睛,定睛一看,竟是一层死去的小鸡和粘在筐底的小鸡毛。

喻文州突然想到小饭桌里也有不少孩子买了小鸡,却不是每一只都能得王杰希那样悉心的照顾。许多孩子小鸡到手没多久便死了,有的,便把奄奄一息的小鸡送了回去。

曾经萌得人心痒痒的嫩黄色小生物,如今静静地叠在一块压在那里。触目惊心。

而喻文州此时第一反应却不是去谴责任何人。

他只想挡在王杰希面前,不让他看到有关这的任何一点东西。

“王杰希!”喻文州突然转身,却见王杰希僵在原地,目光直直地盯着那个筐子。

怎么还是让他看到了。喻文州突然自责至极。

所幸此时父母开车来接自己了,喻文州二话不说就拉着傻愣愣的王杰希上了车。

一坐上车,王杰希却像立马变了一个人似的。

“我会养活它们。”他目光如炬,语气中满是不容置喙的坚定。

喻文州却在冥冥之中感受到一种无力的悲哀。

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闭上了眼睛。


第二天上午出门的时候,喻文州见到了王杰希。

他抱着一个纸箱子蹲在花坛边上,手中握着一把小铲在挖土。

喻文州知道,小鸡还是死了。

但他只是从口袋里掏出一根棒棒糖递给王杰希。

王杰希咯嘣咯嘣地咬着,口中时不时传来糖块被利齿碾碎的清脆声音。然后他咬着咬着就哭了。

“我把它们放进鞋盒里,底下铺了一层毛巾。我拿了个小台灯一直给它们照着怕它们冷。”王杰希的声音很轻,尾音发着颤。

“我装了一小碟水,里面泡着小米。但半夜起来却见它们软软地躺在那里,什么也没吃。”鼻音渐起,绞着小声的啜泣。

喻文州伸手摸了摸王杰希的肩膀。

“我拿了两根牙签,把小米一颗颗喂到它们嘴里,它们有的嘴巴动了几下就咽下去了,有的却把它吐出来了。我又喂了好几次,却依旧没吃几颗。后来我实在太困了,就睡了过去。“王杰希声音里的鼻音越来越重,他说几句就打个嗝或者吸一下鼻子,到最后喻文州甚至都有点听不清他到底在说些什么。

喻文州蹲下身子抱住了王杰希。

“为什么我珍惜的东西总是一个个离我而去?”王杰希彻底哭出了声。“爸爸妈妈是,方士谦是,王不留行是,现在这些小鸡我也留不住……我应该一晚上都盯着它们喂小米的!”王杰希握紧了拳头。

喻文州不自觉收紧了臂膀,手掌搭在王杰希肩头一下下如哄婴儿般有节奏地轻拍着。

王杰希将脑袋深深埋进喻文州胸前,压着嗓子哭着。他一直憋着气,肩膀一耸一耸的。喻文州没有强迫他大声哭出来。他只是抱紧王杰希,一手摸上他后脑勺上蓬松的黑发来回抚摸。

“以后我陪着你。我永远不会离开。”

喻文州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许下如此郑重的承诺。但至少他清楚,那是他当时唯一想说的话。

而那之后的十数年,他也时刻忠于本心。




王杰希总是过于重情,以至于当他不得不失去那些珍重的人和物时,总会让自己伤得很深。

说到底就是心太软。长久以往必然会患得患失,于是每开始一段感情都势必愈发谨慎。

友情也好、恋爱也罢,王杰希总是很小心,务必考察三番后才下决定。

初中的时候喻文州曾与王杰希聊到过喜欢的话题,出乎意料地,王杰希竟说直到大学毕业自己都没有恋爱的打算。

“谈恋爱不是光喜欢就行的。要考虑两人的生活习惯,否则未来根本无法一起生活。要考虑以后工作会不会异地,不然分的可能性极大。要考虑两方父母同不同意,没有他们的祝福两个人终其一生都不会幸福。最后,最基本也是最重要的一点——门当户对。”王杰希侃侃而谈,手掌还跟着说话的内容时不时在空气中挥几下。

“不是说传统思想还是什么的,两个人如果身世差得太远,现实中真的很难一块走下去。人们津津乐道的是《泰坦尼克号》里的爱情,可杰克和露丝的激情只能在船上昙花一现。下了船,穷小子杰克根本养不起大小姐露丝。”王杰希真诚地想着、说着,下巴搭在十指交叉的双手上。“要考虑的东西太多了,所以在我还没安定下来的时候根本无法考虑恋爱。”

“你一定要求个结果吗?”喻文州突然出声。

王杰希一脸奇怪:“不然呢?”

喻文州垂了下眼睑,开口说道:“我觉得两个人在一起只要开心就好,未来遇到什么困难就一起面对,不必在一开始就主观否定,然后自顾自地掐断各种可能,让恋爱连萌发的可能性都没有。”

他转过身面向王杰希。

“我不知道你怎么想的,但对我来说,人生需要多谈几次恋爱。年少时的恋爱并不旨在终成眷属,而是学会怎么与人交往、如何正确去爱一个人。”

喻文州认真地望着王杰希。

王杰希微微颔首思服了小会,道:“对我来说,恋爱和婚姻是画等号的。”

喻文州沉寂地望了他一会,突然伸手撸了一把他的头发。

“你这样下去,会吓跑一堆姑娘的,有点浪漫情怀好不好?”他欺身凑近敲了一下王杰希的额头。“我问你,如果情人节到了,你送什么礼物?”

王杰希略思片刻回答说:“运动鞋,实用。”

“唉,典型的实用主义者,看来能和你谈恋爱的绝不是一般人。”喻文州又敲了一下王杰希的额头。“要是我就送巧克力。再老夫老妻,该有的仪式感还是不可缺少的。”

“是是,只有二般人能和我谈恋爱。”王杰希微微撤身躲开了喻文州第三波敲头袭击。“不过短期内这些考虑再多都是无用功,我根本没打算恋爱。”说罢转身向前走去。

喻文州默默看着他的背影,没有出声。


其实刚才他说的话真假参半。人生确实需要多谈几次恋爱,但他只想和王杰希谈。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察觉到这种情愫的呢?喻文州说不上来。反正一回神的时候,他已经满眼都是王杰希了。

然而从王杰希的话里,喻文州能够轻易得知,自己是不可能有机会的。

他们将来会异国,会因为性别原因不受父母的支持。至少王杰希永远不可能考虑他。

哪怕从小学到高中,喻文州一直是王杰希最亲近的人,比父母还亲近。


埋掉小鸡的那天,王杰希说自己父母常年在美国工作不回家,家务一直承包给钟点工阿姨。所幸王杰希早早独立,从未给家里添过乱,起居自己也照顾得很好,俨然一个懂事的小大人。

他还说,自己以后要去美国留学并在那里定居。

当时的喻文州对他憧憬至极。这么小就决心去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要是自己肯定没这种勇气。

王杰希歪着脑袋闷闷回答说,这不是什么勇气,只是想和父母住得近一点的私心而已。虽然他时而还是会埋冤父母对自己的不管不顾,但说到底,心里还是渴望家庭的温暖。

于是喻文州想了想,突然拉着王杰希跑到自己家门口。

“如果你愿意,以后可以经常来我家住,我陪你玩。”喻文州眨了眨眼睛。

王杰希被这突如其来的盛情邀请晕红了脸颊。他双手紧紧抓着喻文州的手指,脑袋如小鸡啄米一般连点了数下。

从那以后,王杰希便成了喻文州家中的常客,两人日日形影不离,宛如连体婴儿。

和王杰希日益亲近的过程中,喻文州发现他有时候其实挺黏人的。

如果两人出去玩,哪怕喻文州走开几分钟,回来后王杰希都会小声问他方才去哪里了。

喻文州总觉得,对感情过于认真的王杰希有种傻愣愣的可爱。和这样的人相处,无论是朋友还是恋人,都无比踏实安心。毕竟,好多时候他甚至会把你看得比他自己还重。




“文州?文州?喻——文——州——”一阵呼唤又把喻文州拉回现实,伴随着的还有脸颊上的肉被人轻轻拉扯的感觉。

“你怎么又走神了?昨晚没睡好吗?”他凑近将自己额头贴上喻文州的,两人近得能从对方瞳孔中看到自己的剪影。

“也没发烧啊?奇了怪了。”王杰希蹙了下眉头。

喻文州突然反应过来,他正在和王杰希一块做实验。

“你小心一点,刚刚我发射的小木筒直接穿透纸箱和里面的纸板撞上柜门,打出了一个不小的凹槽。”王杰希蹲下身子检查凹槽。“这还是木质的门,我敢保证刚才速度肯定超50千米每小时了。”

“杰希,你也要小心一点,换个锤子敲赛璐玢吧,你用螺丝钉太危险了。”喻文州蹲下身来检查着装置。

“这是尾端,有什么危险的?”王杰希有些困惑。

“小傻子,”喻文州无奈地在他额头上点了几下。“前面铝箔破了怎么办?机油没能完全密封怎么办?实验中至少有30%的可能性是前端漏气,木筒从后端出射。”他说罢又戳了一下王杰希抓着螺丝钉的右手。“手还想不想要了?”

王杰希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


喻文州曾以为两人会一直这样亲密下去,哪怕成为不了恋人,也是彼此最重要的存在。

直到高二下那年,王杰希被告知获得了去美国高中交流一年的机会。

喻文州知道,那是王杰希一直以来的梦想。于是他尊重王杰希的选择,而后格外珍惜在他走前两人相处的点点滴滴。

做课题的时候他小心看着王杰希,更是想法设法跟他一块思索、破局。

明明该是竞争对手的身份,两人却和谐地宛如天和之作。

喻文州觉得自己应该满足。

虽然总有女孩子前仆后继地涌上前向王杰希表白,喻文州虽面上处事不惊,心里却早已卷起万丈波澜。

他总担心着某一天,王杰希会突然开窍,然后被崇拜他的某个小姑娘抢走。

如果自己是女孩子就好了。喻文州无数次这么想。


时而夜半难眠,喻文州会突然回想起他与王杰希这么多年来的点点滴滴。

竹马竹马、两小无猜。喻文州是最了解王杰希的人,而王杰希也是最了解喻文州的人——

不,王杰希了解喻文州的一切——除了他的爱。

有无数次,喻文州疯狂地嫉妒那些能站在王杰希身边的女生。

她们可以凭借天生的性别就毫不费力地获得自己究其一生都难以达成的、与你试一试相守的机会。

她们明明不理解你,她们明明只是迷恋你身上的光环。但光环之下的灵魂究竟是什么样的,她们不知道、也不曾关心——你是个很体面的男朋友,仅此而已。

但最了解你的过去、你的悲哀脆弱、你的爱的我,却永远不被你列入考虑的行列。


现在的人总是很浮躁,找对象也总爱一味地按照既定条件筛出人选。有些人稍稍花点钱财用点套路便能赚取梦中情人的欢心,哪怕他们从未深入了解过对方,哪怕他们先前爱慕的,只是自己道听途说后美化的幻影。

喻文州一直觉得,感情这种东西,还是细水长流的好。

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虽老生常谈,但着实是爱情最淳朴的解答。

喻文州不知道自己能坚持多久。但至少现在,他还不想放手。




王杰希飞去美国的那天,喻文州也买了张机票。

他早早来到候机区,浅笑着目视一脸诧异的王杰希。

“我来送你的。”他温和地说道。


因为赶着早班机,王杰希不多久便趴在自己的包上睡着了。

再醒来时,他发现自己正斜靠在喻文州怀里,脑袋枕在他的肩膀上。喻文州一手揽着他的肩膀一手与他十指相扣。

王杰希突然惊觉某些越线已久的东西倏忽间尽数迸发。

“你要登机了。”喻文州语气平常如旧。“已经最后召集了。”

王杰希如大梦初醒,惝然开始收拾东西。

他背着包走在前面,喻文州走在他后面。可交了登机牌进入围栏内的王杰希却迟迟不见喻文州的身影。

“我在这边。”喻文州站在围栏外向王杰希招了招手。

王杰希立即跑了过去。“怎么……唔。”

喻文州抓着他的衣领就吻了上去。

王杰希惊讶地瞪大了眼睛,脑袋突然如烧起来般炙热,烤得他难以思考、甚至忘记了呼吸。

喻文州放下王杰希的时候,两人都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我等你回来。”喻文州的眼神温柔如山间清泉,有什么真挚缱绻的情感在绵长依依。


王杰希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这一路走来,身畔人来人往、走走停停,他曾被大群人众星捧月地簇拥,也曾被遗忘在角落默默无闻。

当流水时光抚去一切随波逐流飘落在岁月里的尘埃,王杰希一回头,在他身后的,始终、也只有一个喻文州。


王杰希其实很早就隐约察觉到了喻文州的心思。

喻文州满心满意注视着他的眼神,喻文州浅浅开口的温善语气,喻文州无微不至的日常关怀……

这一切,都宛如一张密不透风的网,悄无声息地渗透进了王杰希生活的方方面面,而后将他牢牢粘住,再也无法逃脱。喻文州所有默然爱恋的小小习惯早已融进了王杰希的血骨里,倘若试图摒弃,只会留下宛如撕裂伤口的灼灼疼痛。

喻文州的心意,王杰希一直都知道。

他只是不知该如何回应,于是每每念及此都佯装出一副不谙情愫的样子。

他未来要出国念书,他没有信心自己能熬过异地恋。

他担心父母不接受同性恋,未来对他们的恋情百般打压。

他最害怕两人因此在成为恋人又分手之后不得不形同陌路。他付不起失去喻文州这个超越友情、爱情与亲情的、最珍贵之人的代价。

没错,他早早就沦陷了。

“我是一只牡蛎,我有想过要和你在一起,但我知道应该永远都不要尝试去那样做,练习和你拥抱是我每天都会做的事情。我不能丢下我的壳,但你可以拥有我的被子,当你需要被温暖的时候。 ”


王杰希早早为自己的人生定好了方向,可他遇到了喻文州。

王杰希明明知道喻文州和自己的梦想、自己想要的未来、自己理想中的人生都背道而驰。

他是自己生命中最美丽的意外,甚至根本就在自己的底线之外。

但王杰希还是情不自禁地被他吸引、动心、又绝望又冲动地爱上他。

或许从喻文州抱着他说“以后我陪着你。我永远不会离开。”那刻起,他们就注定要纠缠一生。


王杰希过于看重两人的情谊,却不想,这竟成了束缚两人最坚实的绷带。

其实爱情本该非常简单,就是你喜欢我、我喜欢你,所以我们要在一起、永远不分离。仅此而已。

但王杰希给爱情做了太多的加法。

他给自己、给他们的未来加了太多的束缚与负荷以至于他总是过于束手束脚,还没开始就想着结束。

如此一来,爱情还怎么发生呢?

所以现在,他要给爱情做减法。

不管未来如何风云变化、不管命运是否注定坎坷,王杰希只想遵从本心“我喜欢你,我想与你在一起”这最本真的想法。

同喻文州一块构想未来,似乎异国、似乎性别,都不再是那么难逾越的巨山。


他曾经太过固执、一味地认定两人不可能有结果,以至于他从未鼓起勇气向爱迈步,以至于他们之间阴差阳错了许多年。

所以未来,他们要永远在一起,将曾经错过的时间尽数弥补,将过往遗忘的风景逐一相唤,再也不分离。

“我会回来的。”王杰希目光灼灼地与喻文州四目相对。在喻文州黑黑的眸子里,他看到了意气风发又柔目含情的自己。

“我要回来做你的男朋友。”




每对恋人究其一生都在爱情的加减法中徘徊。

有些人不懂经营、拒绝一切会玷污精神欣赏的物质妥协,一味给爱情做减法,以至于双方都被生活的巨浪所打倒。爱情彻底沦为亲情,共处在同一屋檐下的两个人仅仅是一块生活而已,除了流于表面的陪伴,再无其他。本该靠互相吸引来维系的爱情最终变成了靠回忆不舍和法律责任来绑架的束缚带。

有些人顾忌太多、摒弃一切会妨碍物质追求的精神留恋,一味给爱情做加法,却不想实则是将激情的火苗早早掐灭、再起不能。爱情沦为了倚靠家世、样貌、钱财、声望等互利共赢的兑换券,使这些恋人们能非常轻易地因为利益而吸引结合、又因利益而分崩离析。

钱老先生说,爱情多半是不成功的,要么苦于终成眷属的厌倦,要么苦于未能终成眷属的悲哀。大抵说的便是如此。

而那终成眷属又不相厌倦的少部分人呢?

他们不做爱情加减法。

因为爱情,恒等于也只等于,我深爱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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